。 Told Field说他主角的角色换成任何职业的上位者都可以,只是指挥这一形式更明显,所以我一个非艺术类出身的门外汉斗胆来呈现一下电影的展开。

很明显这部影片是一个角色研究,冷淡的调性也符合研究这一形式——就像研究CRISPR,它可以是有益的,也可以是有害的,也可以是潜在有益或有害——只是研究。

在电影中,Lydia Tar作为女性同性恋者的唯一作用就是这个身份没有任何作用,她只是一个人,就像《Titane》里她的孩子完全可以是从她的射精管里生出来的——但同时Tar又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各种关系的载体。

这里需要提及一些臭名昭著的sexual predators,像罗曼·波兰斯基,哈维·维恩斯坦。罗曼波兰斯基拍了一部《我控诉》,我控诉中犹太军官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子,它什么也没做,但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承受了莫名的罪名——一个洁白无瑕的可怜人;而Tar,的确导致了一个女孩的间接死亡,一个罪有应得的人。波兰斯基的自辨意味在我看来会更强一些,他完完全全在诉说着社会环境对那个可怜人的不公,查案的人借着他上了位、知识分子借着他扬了名,但除了牢狱之灾,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但Tar不是洁白无瑕的可怜人,Tar是权力流动的一部分,一个外在表现,她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观察权力的一个窗口。

影片一开头的大段长对话已经揭示了整个影片的议题:#RulesoftheGame.影片围绕Tar展开她身边的关系,除了和女儿的关系,每段关系都有一个共同的词——Rules.

和主持人的采访中提到maestro与maestra,观看者与被观看者的Kavvanah不一致(“intention,” or “devotion”),用以往杰出女音乐家的例子驳斥主持人提到的性别歧视。

maestro和maestra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机会是成功的一部分,但投机在上位者嘴里成了——规则,比如奥斯卡,大家似乎都默认政治正确已经成为了评比的标准之一,但这和电影的质量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我是有色人种,所以评比的时候需要考虑到我作为“弱势群体”的身份,如果我的胜出包含了这些潜在因素,那这又是否是另一种形式的投机?就像十几年前的白人会因为自己是白人而胜出——当然不是,因为这是规则,是各个时代的“政治正确”。 更何况即便大家都宣扬着政治正确,但93届奥斯卡仍然给了科恩嫂——是因为她演得好到足以三封呢,还是因为奥斯卡内里仍然是白的,有权力做决定的人没有任何改变——或者说权力本身没有改变——这都有可能。(没有质疑科恩嫂的意思,我很喜欢nomadland)

《早间新闻》第二季虽说评价不怎么好,但里面的身份政治倒是很有意思,Tar里也是如此,不管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都视自己的利益为规则。Tar身边直接关联的有两个寻求上位的下位者,一个是Krista,一个是Francesca,F就是没有提出要求的K。F崩溃来找Tar寻求安慰时,Tar提到K总是在要求什么,而F你可以看到任劳任怨在Tar身边做助理没有抱怨——但如果有真正透明的规则,或者说没有被Tar这类人所诱惑,K为什么不选择更好的方式实现自我?因为这就是现在的规则——Tar感谢mentor,不是因为他交给她的音乐技巧,而是没有他就没有Tar现在的地位;Sharon同样也是出身与一个音乐家族,是有人领进门的(Goodnow sisters);助理指挥塞巴斯蒂安,也是靠着Andris的关系——所以当Tar踢走塞巴斯蒂安的时候,他本来还在愤恨的质问Tar,但当Tar提到Andris后,他便明白了——这就是规则,他是如何上位的,那下一个人,也会因此规则而上位。所以F在没有获得助理指挥位置前,始终没有和Tar闹翻,尽管她可能对Tar的一些举动反感——但她没有背叛自己的利益。K让我想到了Olga,波伏娃的情人,即使出版了回忆录《萨特、波伏娃和我》来控诉波伏娃,但她的文字中再次展现了她对波伏娃狂热的崇拜与倾慕(来自该书评论区)——波伏娃为了满足萨特曾把自己的情人介绍给萨特“享用”,当然,“她同意了”——就如同出租车中F和Tar争辩的那一幕,“她同意了”。此处的同意不过是一种妥协,但过去的历史似乎总是女人在妥协,但正是这样的妥协塑造了现在的规则——仿佛理所当然。最终K因为无法自我实现而疯狂(我认为谋生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来自权力上层Tar的封锁使得她无法实现自己的才华才导致她的自杀),F在没有得到助理指挥的位置后留下了Rat on Rat,彻底消失在了这个权力结构中。

这样的理所当然在影片中随处可见。大家都知道Tar和她的情人们的故事,但理所当然,直到塞巴斯蒂安自己的利益受损,他感到愤怒说了出来everybody knows;所有人都认为首席大提琴手会获得独奏机会,大家理所当然的祝贺着,她也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但当选拔被提出后,她的脸色不再显得理所当然;而这些事对其他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就是规则。助理指挥换了,规则选出来的;独奏总是首席,不管她的状态如何或者其他因素,反正这就是规则;独奏的首席被换掉了,这也是出于规则——这一点一点的妥协都成为了权力结构的一部分。Juilliard的那段谈话也展示出在现代媒体many see many的omniopticon里,每个人都在成为权力结构的一部分——正如后来Anti-Tar的活动里,公众的surveillance(我觉得翻过来不太行但凝视又不太完全正确)也是一种权力。同样适用于民主,不能管是哪个地方的民主,乐团看起来民主投票,但那却是相对规则底下的民主。而相对主义盛行的今天,一切绝对权力都被解构,同样,一切绝对意义也都被解构——川端康成的文字可以是厌女的糟粕,马尔克斯的一些作品可以是老男人发情的产物——经典早已不复存在,只是不知道谁敢去捅开德里达都不敢捅的脆弱窗户纸。尼采敢,因为他有超人;德勒兹敢,因为有差异与重复——但剩下的人,有的只是混乱。“chaos is a ladder”,你顺着爬上去,也会有人爬上来把你挤下去,这可能就是权力流动的意义所在——it comes full circle, but that is the rule of power.

谈话中,Tar指出男生“the architect of your soul appears to be social media”,但Tar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虚假的形象构建,Tar和Olga以及一个白男在电梯里的那一幕,我们可以看见Tar和白男的镜像,是此处权力的镜像,但此处没有Olga的镜像。比起Linda Tarr——Lydia Tar,一个高雅的适合古典乐界的名字,一个权力的上位者,the one who conducts. 有趣的是,这样的上位者,除了在她谈及音乐或指挥时,会呈现出仰视镜头,大部分时刻都是俯拍,甚至在塞巴斯蒂安跪下仰视Tar提出意见时,镜头也是俯拍——并且拍到了整个乐团,整个乐厅——整个权力结构。但片中有两个人拒绝了conducting,Olga和Petra。

Olga明显是个反抗者,是尼采的狮子,她没有进入过这个权力结构,而是属于另一个权力结构,从Tar送她下车的地方便可看出——有趣的是,Olga和控诉波伏娃的那位情人是一个名字。在女人们从历史中被消失时(二人餐厅交流Tar提到这里出现的名字总是拿破仑、贝多芬之流),Olga提到了女权主义者;当说到音乐时,Olga再次说到,她喜爱的是音乐带给她的意义,谁指挥?不重要。她当然带着摧毁Tar的目的到来,当Tar开始被摧毁的时候,她便不再和Tar接近,假意休息但又避着Tar盛装打扮去lobby的时候,就好像出席Tar的葬礼。尽管如此,我并不认为中心会因此解构,中心不仅是上层的景观,也是下层人依照规则看上去没有过错也没有冒犯别人的生活。但Olga对音乐的爱也是如此真诚,被选上时,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整颗心的热情,甚至“on the verge of climaxing”.

而Petra,我认为她存在Tar本我的投影,在捂脚那一幕,她一下子就看见了Tar内心的恐惧和煎熬——“Du sehst schöner aus wenn du lächelst.”或许在这一瞬间,Lydia仿佛松了口气。正如Sharon所说,这是Tar唯一一段非transactional的关系,Sharon知道一些列事情后,她的点在于你光明正大的出轨惹出事了,却没有和我商量!——“Those are the rules”between Sharon and Lydia. Tar在Sharon的指导下,一点一点的循着规则往上爬——她努力符合既定的规则,她被选拔出来了。这一过程没说,但从早间新闻第一季里的Alice可见一斑,一个蛋糕的大小已经既定,一个人吃下更多的蛋糕,就会有其他人获得相对小的部分(当然最后Alice算改变了吧,我看了好久了,也忘了)。

与此同时,Tar还有另一个权力投影的对象,房东奶奶。在她没有感到being haunted前,房东奶奶的身体状况也相对稳定,然后随着Tar的权力的崩溃,她糟糕的、赤裸的、可怜的一面预言着失去权力的Tar,直到失去上位者的身份,Petra被带走,Krista如同复仇者般出现在Tar的梦境中——Tar和房东一同死去了,楼梯上的疯癫女人静默的注视着一切。

中途的一个梦境中,我们可以看到Francesca不断的和Tar亲近的人耳语,随后可见Sharon、F以及两面的Olga,另一面模糊不清的Olga就是复仇之人,此时Tar成为了被他人塑造之人——揭示了Tar的走向。但有趣的是,最后出现了一个脸上有迷宫的男人,似乎是全篇没有出现过的角色,然后梦境结束,镜头立刻给到了公寓里的一幅照片——Tar在前,烟雾从后面的男人处向前弥漫开来,笼罩着Tar,就好似被权力腐蚀的Tar的自画像。

Tar对音乐的爱,这当然不需要我赘述,影片多出有表现,这可能是她注视自我时唯一能立足的点了,当她跳出权力结构和所谓的规则,在东南亚“选妃”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糟糕——和开头介绍里提到的那个会去和原住民一起生活谱写乐曲、为难民举办免费音乐会的人,相去甚远,so estranged(在很多主创们的采访里都能听到的一个词)。但有一点,是她在大厦倾倒时,能立足的点——就像她回到家,将小时候的奖牌带在身上,重新回想起音乐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音乐。

尽管在我们看来,她“沦落”到指挥游戏音乐,但她仍然在嘈杂的环境中研究着乐谱,从开头start the clock, mark time的人,变为带着耳机听录音节奏指挥的robot,多少让人有些唏嘘——但当她打开窗,风吹进来的那一刻,谁又能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就像加缪笔下的两个走夜路的盲人,嘲讽普世价值投射于他们身上的怜悯才是可怜,普世价值又何尝不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出自《加缪手记第一卷》)

Tar已经离开,但权力结构无处不在:指挥与乐团,mentor和Tar-like people,大人和小孩,甚至那个红衣小孩和她的群体对其他小孩来说也是权力的上下位结构,Tar之于K和F,群体之于Tar,乐团之于需要fit in的新乐手,医生之于病人(医生可能是唯二脱离Tar指挥家身份和她交流的人,也是除家人外唯一没有maestro的地方)。在东南亚的某条河上,男孩提到鳄鱼是马龙白兰度带来的,然后它们生存了下来——到底谁是鳄鱼——是当Tar下去游泳时会让她丧命的被压迫致凶残反抗的当地人(Tar住的地方,保安甚至配了枪),还是打搅了原生生态的外来侵略者殖民者。此处没有答案,就如同Tar在Juilliard弹奏Bach时所说:It’s a question and an answer,which begs another question.

一切都是规则,规则背后又是什么?当所有的争吵喧闹甚嚣尘上,我们看见景观,景观背后又是什么?

“An elaboration is necessary as far as synopticism goes: is power actually represented in the media? This is an important question. To repeat, Foucault wrote that ‘the pomp of sovereignty, the necessarily spectacular manifestations of power’, have today gradually yielded to the daily exercise of surveillance, in a panopticism in which the vigilance of the intersecting gazes was soon to render useless both the eagle and the sun’.

In a two-way and significant double sense of the word we thus live in a viewer society.”

——《viewer society》Thomas Mathiesen

就像一开头她和访谈听众的交流:both victim and perpetrator.当然,相对意义上的。

也如同Tar和Petra在车里念诵的童谣:

……

All the birds of the air

fell a-sighing and a-sobbing,

when they heard the bell toll

for poor Cock Robin.

本人纯纯业余,杠就是你对惹,以及纯纯只是在讲这个电影,没有要深化到社会学的意思

ps:我倾向于她去到东南亚是回归本我,或者说回归人,以及尼采认为喧嚣的景观背后是沉默的事件,看到权力建筑时能看到底下是人与人各式的关系网——当然,每个人有不同看法,就如主创在访谈中总是说:leave it to the audience,

补一点惹:最后Tar吐的时候,也有看法是说她回想起了自己关于马勒五的糟糕回忆,或许当Tar从影片观察的特定权力结构中离开的时候,她就不再是权力的景观,就leave it to the audience了


塔尔Tár(2022)

上映日期:2022-09-01(威尼斯电影节) / 2022-10-07(美国)片长:158分钟

主演:凯特·布兰切特 诺米·梅兰特 尼娜·霍斯 马克·斯特朗 苏菲 

导演:托德·菲尔德 

塔尔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