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顿,迷惘,以前觉得这样的词多数用来形容青春期,只要过了某个十字路口,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就会清晰地知道要做什么,怎么做,虽然已长到小时候认为的“大人”年纪,生活轨迹如常推进,却反而开始对一些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感到疑惑,社会新闻中,时不时出现关于“缺失”、“错过”、“信息不同频”的遗憾,反思“常识”和推翻“刻板印象”,关注被忽视群体等议题,也越来越多地被讨论。

这就是成年人的视角吗,因为身处其中,或随着阅历增加, “共情”和“责任感”使我必然会开始思考,不再扬言可以“不求甚解地活着”,又或者往大了说,是我们所处的时代又轮回到了有些动荡,需要重新求索的时候?

如何习得生活的掌控感,并没有使用说明书,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往前冲,所以我也必须往前冲,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变成了连语速稍微慢点的视频都没耐心看完的人,感官变得迟钝,看事情浮于表面,描述一个事物,语言变得贫瘠,每天浏览了那么多讯息,只听见一片聒噪,被同质化的信息垃圾包围,被制造出来的生活方式牵着走,真是无趣。

如果生活注定会有不美丽,有些问题就是没有非黑即白的答案,我也确实只是“很普通”而已,那不如把所有的过程当做“物”来端详,不要浪费健全的感官,慢下来感受和尊重身边的每一件“物”,这或许不能让我获得什么成就,但这是我对生活掌控感的一种理解。

今天看了《日日是好日》这部电影(改编自茶道教授森下典子《日日是好日─茶道带来的十五种幸福》一书),便产生了共鸣。黑木华饰演的典子,是个很普通的,没有主角光环的角色,毕业时和表姐一起半推半就地学习了茶道,对于茶道的繁琐和讲究,典子并没有特殊的天赋。有过开悟的瞬间,也有过学了十几年还不如刚入门的小姑娘的挫败。这个故事里没有天才,也没有奇迹,二十几年来,她经历过考试失败,未婚夫出轨,亲人去世等痛苦的人生难题,在武田老师(树木希林饰演)的茶室里共同感受过数个节气轮转后,她渐渐明白了“日日是好日”的含义。

我对于人在困厄之境的感受,是感官的钝化,一门心思地纠结在具体的问题中时,会自动屏蔽身边的色彩,双耳选择性失聪,麻木地度日,我能理解当人限于巨大的困难时,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地去感受,但现下有许多的不安,是人为制造的焦虑,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吗?已经拥有的是否充分感受过了呢?

片中,武田老师说道,“我们只是年复一年地做同样的事情,但最近我开始觉得,每年都用这种方式做同样的事情,是真正的幸福。”

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每一次投入,都在用心感受身边的风霜雨雪、手中的冷暖轻重、体会心中的悲喜苦乐,所以心灵逐渐充盈,抱着敬畏之心度过人生,所以觉得幸福。幸福不是一直拥有着快乐,而是不错过身边的美,接纳不完美,消化不痛快,坚持走下去以后的豁然。

《日日是好日》的节奏很舒缓,镜头随着不同的节气切换,静谧而雅致,有一部分武田老师示范和指导学生操作的情节,细致地像个教学片,但也足显真实。

在师生互动的动作和表情间,也传递了角色细微的心理活动,典子在还未领会茶道,动作也不熟练的时候,茶道游离在身体之外,吃力而笨拙,生活中我也经常遇到这样的困窘时刻,在他人的期待和注视下,手不是自己的手,一举一动如同牵线木偶~而越是关注“成功与否”,就越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把控,大有需要克服和磨练之处……

电影里出现的应季果子还有器皿、卷轴都很精致,呈现了一种和四季节气同呼吸的节奏之美。

日本人习惯给“物”做充分的诠释,虽然有时觉得多少有些解读过度(为物赋予灵魂和含蕴),但对器物的深入感悟也确实使得他们的艺术,真实生长在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关于重启感官的想法,在读《器物的足迹》时也有一定的启发。

这本书围绕濑户内生活工艺祭的参与者、创作者们谈论对工艺和现代生活的理解,其中包含了手账党熟知的“皆川明”等,去年去日本旅游时,在濑户内的几个岛屿短暂停留过,就被岛民和艺术家们对海岛的尊重和充分探索触动。

书中,三谷龙二(木工设计师)、鞍田崇(哲学家)和石仓敏明(人类学家、神话学家)三方对谈“什么是生活工艺”一章,提到了器物和周围人和环境的关系。

……时代潮流的特征,指的是除了以个人喜好作为购物基准之外,大家也开始思考更深层的意义。柳(宗悦)先生他们提倡的民艺也是如此,不只是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柳先生也多次提及如何鉴赏东西的柳氏‘眼光’,当然也关系到如何充分活用视觉、嗅觉、听觉、触觉、味觉这五感的问题。再来就是关于场所的问题,不只要重新找回发掘民艺的‘眼光’,也必须找回物品的空间感,也许是使用物品的生活空间,也许是交换的场所……必须找回与这一切有关的意识。”

所以即使没有大师的“慧眼”,也可以充分调动感官,去感受所处的世界,未来的大起大落还未可知,也避免不了被无法共情和三观不一致的人视作“平庸”和“无意义”,但用心过好自己的每一天,总不为过吧。

(近期待业中,独处的时间很多,希望自己借这段时间把一些感悟记录下来,能够被你读到这里非常荣幸~谢谢。)


飞马和胶纸

胸中藏有一把火

文字/排版:友友


日日是好日(2018)

又名:每天都是好日子 / 天天是个好日子 / Every Day a Good Day

上映日期:2018-10-05(釜山电影节) / 2018-10-13(日本)片长:100分钟

主演:黑木华 树木希林 多部未华子 原田麻由 川村纱也 滝泽惠  

导演:大森立嗣 编剧:大森立嗣 Tatsushi Ohmori/森下典子 Noriko Morishita

日日是好日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