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族群认同感不仅是对所在群体的归属感,更是带有全部原族群信息和标记的一种原生身份。文化视角成为个体不可剥离的一部分,决定了其观察和探测世界的坐标系。
同时,随着个体逐渐濡化进某一族群,就会产生对该族群的深层情感依恋。深层次情感浸润会影响其理性层面的原族群身份固化。
影片拍摄立足于19世纪60年代的田纳西内战和美国殖民历史,英国、西班牙等国殖民时期对印第安人划分的边境线,在美国独立后继续沿用[1]。影片先立足于白人视角发展其故事脉络,后以平视苏族人的视角,以占据影片大部分的苏族语言讲述原中尉约翰·邓巴悬置历史、身份融合的故事。
二、民族本质及民族认同
“族群”和“民族”的概念区分上,安东尼·史密斯把前现代民族称作“种族(Ethinie)”,他指出“虽然种族与现代民族都有共同专名、神话和共同记忆等因素,二者的重心所在却不相同——种族在很大程度上由他们的共同祖先神话和历史记忆来界定,现代民族则由其所具有的历史领土及其大众的公共文化和共同法律来界定。一个民族必须占有它自己的故土,一个种族却不必定如此。”[2]
在历史上,民族认同被宗教、领土、阶级等其他因素所掩盖,直到西方近代的民主革命之后才出现民族概念和民族—国家概念。
我认为,在民族认同、国家认同、宗教认同等不同类型的认同存在形式中,通常情况下可能民族认同要高于其他认同,这便是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需要找寻少数民族维稳手段的理由。如果参照物理学中原子论的概念,要规定文化的最小单位的话,那么我认为民族作为有跨度较大的语系和文化习俗,可以被称为最小的文化单位。
民族认同在文化身份流动方面体现其惰性,当民族认同高于文明认同时,便会产生“义和团思维”,导致一个族群不可避免的被淘汰或是消亡。影片中的苏族因其地理地域等因素,不改变其游猎的生活生产方式为垦植的生产,导致其在生活上无法自给自足。与此同时,其游猎手段落后,在影片中表现为当约翰·邓巴掌握野牛的出现时间后,便得到了苏族人的需要或说是一种景仰。在我们哀叹其无可避免被招安的命运时,这种沉浸于落后野蛮文明中无法将眼光投射到其他先进文明的民族惰性,是否正中那句古话“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影片中邓巴的身份流动
影片中,中尉约翰·邓巴的濡化包括三个阶段:防范、适应和同化。其作为殖民者的身份,在开始于印第安人接触的过程中,无可避免给对方印上带有“黑暗、野蛮、愚昧”印记的他者记号,后在其告知苏族人野牛的行动路径、苏族与波尼族战争、娶握拳而立等多件事情中,其两种文化身份不断推拉,在感受痛苦和快乐并存的文化隔阂和内心自我认同等过程中,最终其以被放逐的白人身份选择了苏族身份,并受到了苏族族群的认可。可以说邓巴经历了一种残酷的原生身份破碎,这也是影片最大的冲突和邓巴内心痛苦的表现。
影片中的两个重要情节,是邓巴身份流动过程中推拉因素巨大的事件。
邓巴参与苏族和波尼族的战争后,其对自身族群和身份的追问达到了顶峰。当波尼族进攻苏族村子以惨败结束时,邓巴望着狂欢的苏族人,旁白:我很难说清,此时的心情,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斗争,和丑陋的政治目的无关,也和领土、财富争端及让人自由无关。人们为保护过冬的食物储备而战,为了保护尽在咫尺的妇女、小孩而战。石牛的死是一个重大损失,但即使老年人也记不起曾有过这样压倒一切的胜利。我渐渐以新的方式来看待它(战争),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自豪。我从未真正认识到约翰·邓巴是谁,或许名字本身毫无意义。但当我听到我的苏族名字一次次被唤起,我才第一次真正知道我是谁。邓巴的名字经过约翰·邓巴——鲁坦塔——与狼共舞的演变。名字如同一个符号,象征着其被该族群真正意义上的接纳和赋权。从有了苏族名字后,邓巴逐渐在语言和装束上融入进苏族群体。
第二个情节是在苏族因杀戮白人后的篝火晚会庆典上,当邓巴看见苏族人为捕杀白人而跳舞庆祝时,他写道:我心绪低落,当我试图说服自己,那些被杀死的白人十恶不赦,罪有应得,但是这没有用处。我试着去相信风中散发和踢鸟以及其他参与杀戮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愉悦,但他们正在为此高兴庆贺。当我面对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隔阂比我想象的还严重。当他们狂欢至深夜,即将到来的狩猎,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展开。不知道他们是否明白,反正在他们中间,我夜不能寐。没有表情,没有埋怨,只有前途未卜的困惑。
在影片中,邓巴的身份流动是成功的,老酋长“十熊”的话——“那个士兵要找的白人士兵不见了,现在只有一个苏族人,叫与狼共舞。”这便是邓巴的身份在苏族人心里得到认同的证明。在影片最后,邓巴以苏族人的身份离开,带着他的苏族妻子。在其身份流动过程中,被白人世界的放逐是重要的推动因素。而苏族的族性魅力是重要的拉动因素,在邓巴眼里的野蛮苏族,到后来他看到白人屠杀野牛后留下的遍地狼藉,他开始萌生或许白人才是野蛮的代名词的念头。
四、混杂体身份流动的限度和身份认同的模糊性
邓巴的拟态(mimicry)类似于罗伯特·杨(Robert J.C.Young)说的“无意识混杂体,其深意孕育新形式的融合而不是冲突”,其过程是细微或不可见的。因为与苏族人长久接触,邓巴深处白人与印第安人身份、文化“接触区”,不自觉地对其行为习惯进行模拟,从而进入“第三空间”。
整部影片中邓巴的身份摇摆于“接触区”,处于“文化之间”,逐渐由“本土化”变成“混杂体”。混杂体是“在接触区内由殖民活动引起的新型跨文化形式”,是“通过重复差别对待身份的结果,对假定的殖民身份进行革命”,从而“体现出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互相依赖,共同构建主体性”[3],使彼此的文化身份进入“第三空间”。
在20世纪50年代,韦伯给族群下的定义是——族群是指因体质的或者习俗的或者对殖民化以及移民的记忆认同的相似而对共同的血统拥有主观信仰的群体,这种信仰对非亲属的共同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4]。
但无疑,身份流动具有其限度,相应的,身份认同或许没有明确性。
影片后半段约翰·邓巴因遗失其日记本无法证实身份而被白人放逐,并被称作“叛国者”。当时疑惑其并没有做倒打一耙或是明确意义上叛变的事,为何被称作“叛国者”。之后在了解到族群区隔后,才意识到此种“叛变”的根据在于其接受对于白人来说是“他者”的文化和语言身份,在邓巴娶了握拳而立后,其语言文化身份通过其外着苏族服饰体现。
如果每个个体都像邓巴一样具有强混杂性和开放性,能够较快并较好地通过一个族群流向另一个族群,是否意味着族群作为一个“想象共同体”,其实体是作为一个应受质疑的存在?
但无法否认的是,个体的身份流动具有其限度。身份认同的限度来自于两个或多个族群的相互推拉作用,个体的利益追求和自我判定,与个体特殊本质如其文化包容度等因素也脱离不了干系。在影片中,邓巴因其被原族群放逐而更偏重内心于苏族,若换一种情境和条件,其白人身份被白人识别,他成为苏族与白人之间的一种被殖民者和殖民者的中介,两者的冲突会以何种形式表现出来?还是说,两方都有较好的素质承接不同的族群文化?但我们可以通过历史事实确定的是,影片一定不会走向两个族群握手共存的结局。殖民者的身份倚重,不可避免其作出吞并其他族群和该族群所占有的文化历史和自然地域资源的决策。
首先,在个体层面,邓巴是一个勇敢的开放包容的个体,“跨文化意识”是其特质。其作为白人世界里意外成为英雄的实际上带点懦弱性和逃避性的人物,在与苏族交往的过程中,是用其热情和真心换来的认同,在个体的特殊性上,有其条件的不可或缺性。
其次,在群体的推拉效应上,邓巴确实也看到原生族群的白人群体的缺点,在殖民世界的暴力环境下,被殖民群体的善良和淳朴恰好是邓巴所认同的族性特质。另外,不可否认地,原白人女人握拳而立,是其身份流动中的桥梁,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典范。安东尼·史密斯提出的在人类学界普遍得到认可的族群认同理论即原生论和场景论。握拳而立的身份认同更倾向于原生论模式,因其在幼年开始便一直在苏族群体中生活。而邓巴的身份认同是原生论和场景论的混合。
而在身份认同上,假设邓巴没有被白人世界放逐,他将继续以混杂体身份夹杂在白人同类和苏族群体之间,不像最后影片中,以苏族人身份离开那么明确。本尼迪克特·安德森在《想象的共同体——民族主义的起源与散布》中提出,国家和民族都是想象的共同体的概念,即个体幻想其自身处于何种群体,其自我的身份认同便倾向于哪一方面。在本质历史和想象历史(后经过编写的历史)两者交融中,身份认同本身具有模糊性。
五、另:关于民族融合的思考
霍布斯鲍姆认为,“民族确然为现代世界发展贡献出很大力量,但是呈现出一个衰弱的趋势,民族国家主义必然灭亡”。
影片最后苏族无法逃脱被招安的命运,是否意味着民族和族群语言文化团体,在新兴的超民族主义重建全球的过程中,必然被淘汰或整合到跨国、跨民族的世界体系中?[5]
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但其民族文化的多元性需存疑。少数民族人群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也是经常受到人数占据较多的汉民族的问题。民族是否会融合?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是否只表明该民族暂时存在的功能性?
参考文献
[1] 何燕李. 《与狼共舞》:约翰·邓巴的摇摆性身份[J].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教学研究), 2011(2):53-55+58.
[2]安东尼・史密斯. 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M].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1.
[3] Bill Ashcroft, Gareth Griffiths and Helen Tiffin. Post-colonial Studies The Key
Concepts[M]. Routedge, 2007:108.
[4] Marx Weber. 1961" The Ethnic Group" . In THEORIES OF SOCIETY Parsons and Shils etal ( eds.) [J]. Vol. 1Gleercol Illinois,TheFree Press: 306.
[5]任小梅. 电影《与狼共舞》中约翰·邓巴的双重身份认同[J]. 电影评介, 2014(7).
[6]安德森. 想象的共同体[M].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3.

[1]何燕李. 《与狼共舞》:约翰·邓巴的摇摆性身份[J].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教学研究), 2011(2):53-55+58.

[2]安东尼・史密斯. 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M].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1.

[3] Bill Ashcroft, Gareth Griffiths and Helen Tiffin. Post-colonial Studies The Key
Concepts[M]. Routedge, 2007:108.

[4] Marx Weber. 1961" The Ethnic Group" . In THEORIES OF SOCIETY Parsons and Shils etal ( eds.) [J]. Vol. 1Gleercol Illinois,TheFree Press: 306.

[5]埃里克·霍布斯鲍姆. 民族与民族主义[M].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6.

与狼共舞Dances with Wolves(1990)

上映日期:1990-11-21(美国)片长:181分钟

主演:凯文·科斯特纳 玛丽·麦克唐纳 格雷厄姆·格林 罗德尼·格兰 

导演:凯文·科斯特纳 编剧:Michael Blake

与狼共舞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