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告诉我搭乘一辆名为欲望号的街车,
换车去一个叫做墓地的地方,
再坐6条街区,到天堂乐土下车。”
——《欲望号街车》
马龙白兰度一生中录制了许多个小时的私人录音,直到现在才首次曝光。几乎完全由白兰度讲述,凭借他的私人录音,经由画面的配合剪辑组接而成的《马龙,听我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不夹杂任何其他人物采访,剥离了带有社交意欲企图的独家视听记载,一部极度私人化的纪录片。
不管动机是什么,这部纪录片让白兰度有机会用100分钟的时间喋喋不休地向你倾诉他的想法。就像穿越时光的隧道,在无数好莱坞历史影像中来回奔驰。这是一个过于复杂的人,即便我们知道他的叛逆、他的孤独、他的风流韵事、他的家庭史,他依然神秘得难以捉摸。
想用几个小时讲述白兰度丰富的人生似乎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这部纪录片能让你对他的真实人生有一点了解。白兰度在晚年以离群索居而闻名,但他玩公共关系这个游戏很长时间了,这一点能从很多采访片段中看出来。片中有一段1955年他接受节目采访时的片段,当时,白兰度刚凭借《码头风云》获得第一个奥斯卡奖。
那些否定白兰度的人像评价某种电影那样评价他的一生——说它开场宏大,中间部分让人迷惑,结尾令人失望,应该遭到一致否定。那是正统世界对白兰度的看法——就当那是庸众对天才的报复吧。
他需要伪装真实的自己,套上一张容易为父母接受的“面具”
白兰度的艺术历程,很大程度上符合弗洛伊德的学说。不幸的童年、破碎的家庭、极端敏感无法消弭的内在性格冲突,成年后他对父亲流露出的敌意尤为强烈,声称“虽然我与他同名,但没有一件我做过的事情令他高兴甚至感兴趣过。他乐此不疲地对我说,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他习惯于告诉我,我将一事无成。”
这就是1950年代最精彩表演的灵感源泉,虽然既不阳光也不幸福。愤恨是永远吞噬白兰度的内心魔鬼,而借助戏剧人物的宣泄则是清除这个恶魔的有效途径。
他就是那类新型“原始人”:一个浪漫主义的混小子,身上透着脆弱易伤的天性。
他的表演非常具象:极其外显、富有尝试性而又谨小慎微。这样的表演让我们与他感同身受,体会他在遭遇任何细小挫折时的退缩。作为观众的我们会产生出保护欲:我们明白他如此决断的背后会有多么孤独。
在50年代初期,白兰度饰演的人物多目无法纪,只凭意气用事。他饰演了许多帮派大佬和不法之徒之流的角色。他之所以与社会为敌是因为他认为社会如一池烂泥;他之所以能成为年轻人的偶像,也是因为他强大到可以拒绝去蹚这滩烂泥。
他的出现给人以危险但又兴奋的感受。不过,他这种独特的吸引力或许也只是一种自负,那种倔强孩子的自负。
他不用处心积虑地动歪脑筋就显得不怒自威。他行事从不循规蹈矩,又无所不能。他对社会地位、工作或个人声望漠不关心。因为若是人们过于在意自己的形象,反而会减少自己的魅力,降低自己的身段。
当他在《欲望号街车》里倚着墙壁,皱着眉头,坏笑着的时刻,身上醒目的白T恤勾勒出他的身体——堪舆古罗马雕塑的完美形体。
三十年后,这副躯体长到了三百磅,真正成了重量级,马龙白兰度靠躺在破旧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他是只美丽的野兽,他的小女友惊讶地对照着电影里和眼前的他,他却咬开一瓶啤酒,咕哝着说:“我现在比当初该死的帅多了。”
“一夕之间,有更多女孩对我感兴趣,我很有胆识又潇洒。对很多年轻女孩来说,我很难掌握又很刺激。”
白兰度称自己是一个懒惰的人,他尤其因为不愿意背台词而闻名。他自嘲地说过:“如果一家电影公司愿意支付我相同的薪水,一个选择是扫地,另一个选择是演戏,那我更愿意去扫地。我并不想赢得掌声,我只想做我自己,难道我只有在观众的掌声当中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吗?”
权威影评家宝琳·凯尔曾论述道:“作为主角,50年代初期的白兰度没有表演的密码,只有本能。”
有趣的是,马龙白兰度的风格却是被美国男演员效仿最多的。包括罗伯特德尼罗,阿尔帕西诺,还有老戏骨杰克尼科尔森,尼古拉斯凯奇,甚至还包括后来的布拉德彼特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他们从他身上汲取暴力的力量,汲取精神的信仰,汲取在摄影机前珍贵的自信,以及用自己的方式站在众人前,光芒四射的伟大存在感。
白兰度因其在公开场合的暴躁情绪与古怪举止而获得了“坏男孩”的名声,在摄制《叛舰喋血记》期间,他被指责为导致导演更换和预算超支的罪魁祸首。这之后,没有电影公司敢请他参与大制作,直到10年后科波拉向派拉蒙公司坚持要他主演《教父》。他不仅答应了25万元的片酬(大约是他之前片酬的零头),甚至同意接受对于他这个级别的演员来说近乎侮辱的试镜。此时的他,仿佛又需要向权威挑战,证明他们对“白兰度”的看法是错误的。
科波拉曾担心白兰度演这个角色年龄还不够老,但一见到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犯罪家族首领形象,他就被完全击中。白兰度在自传中写道:“以前我从未扮演过意大利人,没想过自己能成功扮演这角色。”
对许许多多教父迷来说,只凭以下几句白兰度的台词和他说台词的方式,他就该拿一万个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
“复仇的菜等到凉透品尝更加甜美。”
“让我开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永远别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不经常与家人呆在一起的男人,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男人。”
我们无法想象,除了白兰度,谁能演出这个意大利教父,西西里岛的象征,仁慈而冷酷的父。白兰度非常漫不经心,一点也不夸张恶和暴力,自身具备着凝渊般的威严,家常的,慈爱的,我们甚至能看到他的年老和虚弱,他就像一个黑暗国度的国王,我们眼看着他从权利的宝座上被拉下来,只觉得悲壮,却并不觉得破灭。
但是钱和名誉并不能买来快乐,他不停地结婚离婚,生下一大堆性情阴郁的子女。他的妻子总在争吵,他的情妇总在自杀,他的子女则陷入无尽的麻烦,家庭成员揭示了恶习遗传的悲剧。白兰度不能原谅父亲没有给予父爱,但轮到自己身为人父时,命运发生了轮回。
白兰度的女儿夏恩说:“我开始憎恨我的父亲,因为我小时候他根本不理我。”
1990年5月16日,白兰度生活中最大的悲剧发生了:儿子克里斯蒂安杀死了女儿夏恩的男友达格德罗莱。人们至今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据白兰度家的人讲,是一场殴斗;据辩护律师讲,是一场意外;据夏恩讲,“是我父亲安排了一切。”后来,夏恩自杀。白兰度没有参加女儿的葬礼。
有人问马龙白兰度是否感到应为这种乱糟糟的局面承担责任,他说:“当一只海鸥从2000人头上飞过,谁知道它掉下的羽毛会落在哪里?”
然而,白兰度真的可以把沉重的罪过当成轻浮的羽毛?他仿佛中了诅咒,正如他在《巴黎最后的探戈》中说过的台词:“你一直是孤单的,你无法逃脱寂寞的感觉,直到你死去。”——隐然就是他一生写照。
明天,再明天
一天接着一天地蹑足前进
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所有的昨天
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绝路
最后归于尘土
熄灭了吧
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
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伶人登场片刻
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
充满着喧哗和骚动
意义却一无所有
那个旧时代真正离我们远去了。如今我们怀念他,不仅仅是缅怀一个生命的逝去,也在缅怀一个旧时代。那些无法使我们遗忘,在一回一回重放中使我们感伤落泪的老电影们,以及那些老明星们,隆重而又盛大,光芒四射且无比奢华,都将随着马龙白兰度的离开而渐渐消亡,灰飞烟灭。
人生就是一场排练,人生就是即兴演出。白兰度说,他要在棺材里装一个特殊的麦克风,当他哪天在地底下醒过来,要说,“用不同的方式去做。”

马龙,听我说Listen to Me Marlon(2015)

又名:马龙白兰度的私语(港) / Lying for a Living

上映日期:2015-01-24(圣丹斯电影节)/2015-10-23(英国)片长:103分钟

主演:马龙·白兰度 

导演:斯蒂文·莱利 编剧:斯蒂文·莱利 Stevan Riley/Peter Ettedgui

马龙,听我说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