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06-12

春风沉醉的夜晚:遗忘生命中的那些贱人于江湖

遗忘生命中的那些贱人于江湖
2016-06-12 22:05 茶猫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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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生命中的那些贱人于江湖

--《春风沉醉的夜晚》观后

看完春风沉醉的夜晚是一个夏夜，窗外下起了北国难得的小雨，台灯下的卧室整洁温馨，飘荡着浪漫沉醉的气息~~与片名极其相称而与片中的压抑格格不入。我想点一支烟写下点什么~~这念头吓了我一跳，最终却郁郁无从下笔，我太不喜欢这种压抑，却又无法摆脱这部影片在随后几天带给我的情绪，片中关于爱情的片段似乎勾起了我们沉睡已久的相似记忆，之后我推荐给好几位闺蜜看，她们要求我为此写点什么。

阴郁的天空，逼仄的街角，地下的酒吧，堕落的人们，无处遁形的自作绝境，必然发生的血腥暴力，手持DV跟拍的即视感，长江边某个城市的底层旮旯~~~这些构成是娄烨作品的元素和体味，他的作品总是宿命般地摆脱不了东方文学里的压抑，颓废，虚无，给观众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东方文艺电影的死穴~~永远充满人文悲悯却无力关怀更遑论启迪改善，用一种类似传说中鸦片般的魔力，让你刺痛压抑却迷恋沉沦，欲罢不能。或者有类似喝苦丁茶的体验，喝时觉得苦涩不堪，过后却又绵长丝丝甘甜余味，让你在观后几天总不经意想起回味，类似余音绕梁。

在片头就出现的雨中莲花，甚为妖异，却又清淡如水墨画中那一点点仿佛被水洗濯过的绯红，镜头马上晃到城乡结合部的廉价旅馆，破败的窗棂，阴暗的室内仿佛末日般肉搏的一双男子~~蛮惊悚的视觉刺激，娄烨做到了。窗外雨后的长江，阴云浓郁压城~~这也是好几部电影中重复出现过的，这时候王平为姜城朗诵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娓娓而来，此处让我想到朗读者~~却比朗读者多一份东方的诗意~~这是全片最美的部分。两个不算俊朗的男子完事后拥被在长江边的旅店，春天里黄昏将近，长江岸升起点点灯火，两个男子一人读一人听一部八十年前失意文人面临窘境时的自白，这画面居然能带给我们不可思议的美感，让我确信娄烨说的；这不是一部同志电影，这是一部爱情电影。为什么是朗诵郁达夫作为三十年代失意文人的生存与精神的双重绝境的散文，我猜想是导演的一种隐喻~~在类似散文创作年代同等的压抑背景下，只能籍爱情极致的痛与哀愁来宣泄导演无处安放的创作荷尔蒙。

导演想告诉我们什么？他的镜头全是南京底层的街角，城乡结合部的旮旯，看不到现代感的长江江畔，凌乱不堪的室内，和八十年代的街景无异。人们在廉价的厂房、城乡结合部行走着，互相勾搭着，伤害着….,,或许在这样的灰暗中爱欲才是一抹最强烈的着色，将生活在底层的琐琐碎碎人们轻易就拉入了爱与欲的深渊。

沉溺和放纵是动物本性。片中的人物都是放纵而沉沦的。因为精神上的空虚无望而更容易沉沦在爱情强大的泥沼里。他们是小书店老板，小学教师，旅行社经理，在读大学生，女工，他们对工作对家庭都有着说丢就丢的无谓，甚至生命都可以是无足轻重的，除了让他们飞蛾扑火的爱情~~这其实更多是发生在边缘人们的生命状态。看完整片，我第一感觉是：爱与欲真的是一个可怕的深渊，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在情路上翻滚前行，期盼生命中的羁绊足够多，俗世中的目标足够远大，能让我远远躲开那个深渊。片中唯一与众不同的工厂老板明哥，隐喻着食物链的最顶端，在与女工李静的交往里始终温情脉脉却收放自如，即使当李静歇斯底里摔盘子发泄对明哥置身事外般的冷酷时，他仍然从容丝毫不动，你或许会觉得他冷漠，但他是片中唯一正常些的角色，他有他的家庭和他要蝇营狗苟的前程，有个在与李静吃饭时一个电话就能马上召唤回家的妻子，所以他对女工的冷漠是有人味的冷漠，人毕竟不能如动物般被爱与欲奴役，爱惜自己方能远离那个将你拉入绝境的深渊。

片中充斥着各种不自重的人类，用流行的话称其为贱人。明知丈夫已经爱上别的男人还沉溺跟踪死不放手的林雪，被姜城甩了还苦苦纠缠未果，在春天的清晨割腕自杀的王平，这些都比不上为钱跟踪有妇之夫而迷上跟踪对象男友的罗海涛~~贪心的想享齐人之福男友女友想兼得~~真是贱人极品。这些贱人们组成一幅众生相，你会发现他们遍布在自己周围，或许其中也有你我曾经的影子。贱人们在自己的食物链中伤害别人同时自戕，颇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嫌，如果你不幸在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时遇见这么一枚，而毫无防范，你的人生就必然开一扇大大的天窗，你只能自求多福，受伤轻重或脱身快慢全凭运气和自身造化了。
贱人们唧唧歪歪，召之不来挥之不去，你未动情时他们百般撩拨，待你你动情时他在一旁静静欣赏，等火候快到就釜底抽薪转身离去或劈腿移情让你痛彻心扉，如果你扛不住心痛去找他们求好，他们必然郎心似铁看你在生死线挣扎毫无怜悯；待你好不容易伤好快愈，他们又阴魂不散跑过来哭诉他一直没忘记你，这样玩你没商量好几个轮回。贱人们不爱任何人也不自爱，他们就像永远在追逐着自己尾巴的猫一样至死都在追逐一种虚淼的幻觉，你爱他他就淡了，你淡了他倒又来劲了，反反复复小人常戚戚。若你不至于像王平那样蠢死，总有一天你的榆木脑袋晒干了，你会有所长进，像大病初愈样你告别残酷的青春，像一只不会再被耍弄的老猫样不紧不慢的跟下一个人明显不是贱人的人相识恋爱，只是没了年少时的那份纯真和激越。当某日你领着个小人偶过伤心之地，或看到春晚这样的电影，恍若隔世的你会庆幸你终于远离了你生命中的那个贱人，终于可以不用再在爱的泥沼里翻滚。

相比之下，李静这个人物不那么讨嫌也比较聪明，聪明的好处就是死起来也不会死得那么难看。当她发现老板阿明不过跟她浅尝辄止时，她摔了盘子剪了长发，拿得起放的下地随男友罗海涛旅行，没承想躺枪般又窥见罗海涛和姜城在旅店热吻，这姑娘真是寸的可以，一般人怎么都扛不住或许会闹出一出你死我活的惨剧~~比如林雪，李静却只是在k房流着泪唱了一首老歌，依旧不动声色与情人和情人的情人相偕出游几日，最终在累了的时候消失在异乡加油站。这是聪明姑娘面对贱人的态度，及时止损，抽身而去。希望她下一站好运。

最后谈谈娄烨最偏爱的人物姜城。说最偏爱是他把一切讨人喜欢的特质都放到了姜城身上，这无疑是理想情人的形象~~我疑心这也是娄烨心中理想的同性恋情人。姜城多情不滥，待情人深情款款又专注投入~~比如影片一开始和王平的相处；潇洒不羁又带着点满不在乎的颓废劲儿~~比如当罗海涛提出要三人旅行的无理要求时，他只是淡淡的说：我这儿没有什么不可以~~一幅你认真我认真，你不认真我可以更儿戏的迷人做派；拿得起放得下~~跟王平海涛相处时也是全情投入，情尽时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颇有若爱就深爱、若弃则遗忘的风范；甚至在被林雪上门羞辱不得不放弃王平时，他也没有顽固执迷而只是只身遁到地下酒吧，男扮女装以性感造型上台放歌一首，微醉中媚态颇为诙谐，有游戏人生却不糟蹋人生的可爱劲儿，会让你觉得这样的男人不做情人做个男闺蜜也是浮生中蛮有趣味的事情。

片尾大难不死的姜城纹了身，宠辱不惊的走过初夏万物疯长的街巷。正像一切经历爱情和青春涅槃大难不死的人们，他穿街过巷回到住处，委身于之前看都不看一眼的平庸暗恋者~~且对他同样报以温情有加。姜城终于远离了生命中那些可能毁灭他的贱人们，归于生活的平静。结束处窗外自再一次阴云压城，长江深处的汽笛似呜似咽，他再一次回想起了那天王平为他朗读春风沉醉的晚上的情景~~可悲的人类，生命中美好的东西永远被认知是不可及的，已经消逝的或者无法得到的~~爱情的起灭和生命的沉浮不甘都有着如此相似的轨迹。一切生物运动得越频繁遍越接近毁灭这是宇宙规律，而生命中你越想得到的东西你越用力越如镜花水月般不可企及~~比如爱情比如你渴望的一切~~娄烨再一次完美的阐述了一个古老的命题，依然没逃离虚无主义的东方式巢窠。只是这一次，他的讲述方式更压抑，更让人惆怅与枉然。

而我，只能在观后写一篇能让自己积极一点的影评。我希望有一天有一个中国导演能拍出不那么晦暗，能在洞察人性或虚无人性的本质里点到则止，能尽力拍得唯美些~~南京有那么美丽的梧桐大道并不只有下江区逼仄的街巷；拍得明快清新些~~比如拍出像枰然心动那样~~不只有苟且也有诗和远方的文艺片~~末尾男主忽然在女主院子里种下一颗梧桐树，能让我潸然泪下，心中全是美好；毕竟虽然我们都知道人生是虚无且从来没有意义的，我们仍然希望在这个过程中感知并享受最多的美好和快乐。

我还要告诉自己和正在看这篇文字的你们:一生很短，不要浪费在成为别人生命里的贱人这件事上;一生尽管很短，我们却很有可能紧躲慢躲都躲不开某个贱人，如果遇见了，那你也要扛住~~然后再痛也要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你唯一应该做的是及时止损抽身离去。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彻底的，默默地，将贱人遗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