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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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Lady Gaga，你会想到哪个词？
流行天后？行为艺术家？爵士歌手？小品女王？
作为一个从初中就开始关注Gaga的老乐迷，我见证了她如何凭借前三张专辑横空出世，风头无两，并创造了独特的“怪兽美学”；
又如何因生不逢时的四专陨落巅峰；
后又在转型爵士与演员的道路上东山再起，化身如今的多栖“老艺术家”。
Gaga音乐上的成就无需多言。
不光音乐流派多样，现场实力免检，多年来，她还借助音乐这一媒介，持续不断地为社会弱势人群和少数群体发声，带去力量。
而今天要聊的，是Gaga的另一重身份，演员。
虽然不主攻表演，但作为一名跨界演员，她交给观众的答卷是令人满意且惊喜的。
无论大银幕还是小荧屏，她在表演领域无不延续了做音乐时的敬业和大胆，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在Lady Gaga的银幕作品序列里，有一部很容易被忽视的电影，就是《弯刀杀戮》。
这部上映于2013年的电影，才算是她的银幕处女作。
只不过Gaga在其中更像是玩票，仅客串了几分钟，饰演一名金发红唇的“变色龙”女杀手，造型也能与《Telephone》的MV无缝衔接。
此时的好莱坞，对Gaga还停留在彩蛋式的符号消费，尚未意识到，这位惯以性感、夸张形象示人的女歌手，有一天会真的以提名演员的身份，站上奥斯卡的舞台。
自“兰姨”杰西卡·兰格宣布不再出演《美恐》后，谁能从这位奥斯卡影后手中，接棒新一任“灵魂大女主”，成为外界关注的话题。
终于，在《美国恐怖故事》第五季的演员名单里，出现了Lady Gaga的名字。
《美恐》系列是美剧史上的一朵奇葩，它集猎奇、惊悚、血腥、暴力、色情、脑洞、狗血、科幻等要素于一身。
每季抛出一个吊人胃口的设定，然后习惯性高开低走，挖坑不填，最终烂尾。
但神奇的是，它总能一次次取得制片厂信任成功续命，还俘获无数好莱坞名人的芳心，Gaga便是其中之一。
出演第五季，也是Gaga向《美恐》剧组主动请缨。
第五季的主题为“旅馆”，Gaga在其中饰演的，是科泰兹酒店的主人伊丽莎白。
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旅馆，原型正是发生过“黑色大丽花案”“蓝可儿失踪事件”的著名凶宅，塞西尔酒店。
伊丽莎白在剧中还有另一重身份，冷酷残暴的吸血女伯爵。
身为不死族，她拥有无限寿命和不老容颜，锋利的链甲手套是她的致命武器，她喜欢和男宠多诺万一起勾引无辜男女颠鸾倒凤，然后再将他们残忍割喉，吸食血液。
这样极具诱惑与危险气息的角色，Gaga演绎起来驾轻就熟，因为这仿佛就是从她专辑里走出来的人物。
相比剧中艾瑞斯、丽兹·泰勒等角色，伊丽莎白的情感肌理并不复杂。
她的出场总伴随着一场场香艳的性爱，血浆四溅的屠戮，和一件件华美的时装，给人一种依然置身音乐录影带拍摄片场的错觉。
而Gaga在里面的表演也比较程式化。
无论是女伯爵猎杀时的冷艳魅惑、心狠手辣，化身母亲的柔软慈爱，还是遭到背叛的孤寂与疯狂，基本都无功无过，意料之内。
值得肯定的是，导演瑞恩·墨菲十分懂得如何用灯光、摄影和妆造，来捕捉Gaga五官中的哥特气质。
Gaga优秀的嗓音条件，也让她的台词在听感上极富磁性。
尽管这一季《美恐》依旧没能摆脱对Gaga的符号性消费，却帮她赢得了演艺路上的第一座重量级奖杯，金球奖迷你剧最佳女主角。
《一个明星的诞生》是诞生自1937年的老牌电影IP，截至目前已经历四度翻拍。
而每次翻拍所邀请到的，都是当时好莱坞最星光璀璨的明星。
如1937年版的珍妮·盖诺，她也是史上第一位奥斯卡影后；
1954年版的朱迪·加兰，她曾因出演电影《绿野仙踪》而家喻户晓；
以及1976年版的美国著名歌手、演员，芭芭拉·史翠珊。
到了2018年，Gaga从她们手中接过了接力棒。
以今日眼光看，《星诞》的故事无疑是老套乏味的。
一个有着音乐才华和梦想，但不够自信的草根女孩，在一位日渐过气的乡村乐明星的无私帮助下，实现了音乐梦想。
而就在女孩功成名就之时，沉迷酒精和毒品无法自拔的明星为了不拖累女孩，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虽然故事是以艾莉的成名史来搭建的，驱动的内核依旧是这个终日醉醺醺，随时可能因为糟糕的精神状态惹麻烦的男性杰克逊。
库珀在片中的情感层次和表演空间，也要明显比Gaga丰富。
比如他与哥哥复杂纠葛的关系，面对自己星光黯淡时的五味杂陈，作为音乐人如何与听力受损的病魔作斗争，如何在酗酒与毒瘾的泥潭中艰难挣扎，以及最后为了保护艾莉牺牲自我等。
这其实是我不太喜欢这部电影的一点。
女明星诞生的背后，歌颂的依然是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权力结构，以及自我感动式的“英雄救美”情结，当然这种“救美”也包括可以为了女孩，献出自己的生命。
但从当年上映后的票房和口碑来看，这套“好莱坞梦幻造星”叙事，依然在欧美市场行之有效。
如果让我评价Gaga在《星诞》中的表演，我认为是“准确”。
没错，不是“炸裂”，不是“突破”，而是“准确”。
因为女主艾莉从外形气质到心路历程，都与Gaga本人高度契合，这几乎是个为Gaga而生的角色。
但是作为一名跨界演员，能准确地扮演好自己并非易事，奥斯卡影后的提名，已是对她表演的莫大肯定。
如果你看过Gaga的个人纪录片《五尺二寸》，就会明白什么叫“本色出演”。
《星诞》里除了爱情，还浅尝辄止地谈到了一些音乐行业中的结构性问题。
如男性制作人对女艺人的审视和压迫，女艺人必须要改变外形，以迎合当下市场的审美趣味，到底要不要做讨好听众耳朵，但毫无灵魂和营养的音乐等。
这些问题Gaga在纪录片里也都悉数谈到，语气和神情里的不满、无奈与痛苦，与电影中的艾莉如出一辙。
艾莉与杰克逊初次相遇，是在一间变装皇后酒吧，对应着Gaga在真实生活中的gay icon身份，以及她对LGBTQ人群的致意。
而杰克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或居高临下，相反，他对这些“变装皇后”们态度友好，有求必应。
这一情节改动不仅更具当代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拉升了杰克逊在观众心中的好感。
毕竟他是一名乡村乐明星，而以保守著称的美国乡村乐界，是厌女和恐同的重灾区。
后面艾莉向杰克逊表达自己的容貌焦虑，吐槽自己的大鼻子，上SNL，拿格莱美等情节，都可视为Gaga现实生活的银幕搬演。
尤其是艾莉出道时所演唱的，具有快消性质的流行歌曲，像极了Gaga在出道专辑The Fame时期，被外界热爱又抨击的“廉价电子乐”。
艾莉成名前与杰克逊爱情甜蜜、形影不离，和成名后二人聚少离多、矛盾不断，直到最终杰克逊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与Gaga在《五尺二寸》里，对自己情路坎坷的哭诉也惊人相似。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选角上的成功，就忽略了演员在表现上的努力。
虽然Gaga在片中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爆发时刻”，但她把艾莉成名前的自卑、局促，对杰克逊的深情款款，被规训要迎合市场时的不满与隐忍，与杰克逊发生矛盾时的自尊和愤怒，杰克逊离世后的悲伤与思念，都准确无误地传达了出来，哪怕在数次提名奥斯卡的专业演员库珀面前，也毫不露怯。
音乐表演是《星诞》的重要部分，也是Gaga的拿手好戏。
说一个幕后，片中所有的音乐表演都是剧组在音乐节、剧院或演唱会现场录制，时间紧任务重，对演员的唱功和演技都是不小的挑战。
原声带里我最喜欢的两首歌，一首是已经红遍大街小巷的《Shallow》，另一首是《Always Remember Us This Way》。
先说《Shallow》。
这首歌在片中一共出现了三次，一次是艾莉籍籍无名时，在便利店门前对杰克逊清唱了两句。
那时的艾莉自卑、胆怯，从不敢对外人演唱自己的作品，而这两句情感投入又略带羞涩的清唱，暗示着艾莉正在向杰克逊敞开心扉。
第二次是在演唱会上，杰克逊盛情邀请艾莉上台，向万千观众演唱这首歌，这也是《Shallow》第一次完整展现在观众面前。
对于舞台经验老到的Gaga来说，反过头来让她表演一名从未上过大舞台的小白，也是件相当有趣的事。
艾莉从上台前的忐忑不安、难以置信，初试啼声的自我犹疑，眼睛不敢离开杰克逊，再到真正进入状态后的引吭高歌，星光四射。
Gaga细致展现出了艾莉如一束烟花般，在舞台上绽放的全过程，层层递进，绚烂夺目。
第三次是艾莉在个人演唱会上，演唱更加流行化的《Shallow》，但此时，她再也等不到那个与她一起合唱的人。
当初的定情曲，此刻成为悲剧的绝唱。
台上，艾莉的演唱卖力且出色，但在Gaga眼中，我们再难看到最初的光芒。
再说《Always Remember Us This Way》。
这首歌对于艾莉同样意义非凡，它的出现表明，她从一开始默默无闻，被掩藏在杰克逊的舞台光芒之下，到真正开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星光。
除了Gaga的忘情演唱外，舞台灯光也悄然发生变化，不仅凸显了艾莉，更比先前多了一些独特的色彩。
此刻我们都知道，一个明星诞生了。
如果说自传式角色不足以说明演技，那么2021年的传记电影《古驰家族》，则证明Gaga的确是有点子演技在身上。
《古驰家族》讲述的是著名奢侈品牌古驰背后的一家子“神金”，在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过程中，促使家族企业发展壮大，又最终将品牌江山拱手让人的狗血故事。
这个家族里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比如“少爷”杰瑞德·莱托饰演的保罗·古驰。
没错，顶着盛世美颜的莱托又一次在电影中自毁形象，变成了一个谢顶、身材肥胖，言行举止偏执古怪的“绝世带孝子”，如果不看演职员表，我完全没认出他。
而保罗为了能在古驰拥有一条自己的产品线，亲手把老爹举报进了监狱。
再如“司机”亚当·德赖弗饰演的毛里奇奥·古驰，与妻子合谋，设计清算了曾有恩于自己的叔叔奥尔多·古驰，以及兄弟保罗。
夺权后疯狂购置豪车豪宅，并出轨了旧日情人宝拉，与妻子离婚。
但最终，他不仅因为经营不善，将家族企业拱手他人，还在妻子的复仇中死于非命。
而这个谋害亲夫的妻子，就是Gaga饰演的“古驰夫人”帕特里齐亚·雷佳妮，为方便称呼，后面称她为“亚亚”。
虽遭丈夫背叛，但古驰家族的分裂与覆灭，“军功章”绝对有亚亚的一半。
这名城府和手段兼备的野心家，在嫁给毛里奇奥后，一面享受着古驰带给她的声望和财富，一面怂恿着无意染指家族生意的丈夫清理门户，掌权古驰。
而随着丈夫一纸休书，致使她豪门梦破碎，亚亚走上了买凶杀夫的不归路。
尽管她从未被古驰家族真正接纳，但直到入狱前的最后一刻，她都依然傲慢地自诩“古驰夫人”。
这是一个活得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奇女子，有着清晰的目标，蓬勃的野心，聪敏的头脑和雷霆的手段。
那句知名的“宁愿坐在劳斯莱斯上哭，也不愿坐在单车上笑”正出自她之口。
但在我看来，亚亚未必就是权欲熏心的坏女人。
她拜金不假，贪恋荣华也不假，但古驰家族式的经营模式，在商业社会迅猛的洪流冲刷中走向瓦解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摊上了身患“权力病”的古驰一家人。
亚亚的出现，更像是加快了它腐朽的速度。
假想一下，倘若亚亚坐上了古驰的王座，以她的审美、头脑，和对古驰的忠诚，说不定真能为古驰强行续一波命。
说回Gaga的表演。
Gaga在接受采访时曾说，她认为亚亚是个始终处于生存模式的女人，所以她用三种动物来刻画这一角色：
在丈夫没有回归古驰家族前，她是只诱人又有些冷漠的家猫；
当看到丈夫与叔叔奥尔多拥抱，自己有机会融入豪门时，她变成了一只狐狸；
而当她意识到自己再无与丈夫破镜重圆的可能，就成为了一只被激怒的豹子。
这样模仿动物的表演方法的确奏效。
影片开场，亚亚虽然带有目的性地接近毛里奇奥，也就是我们说的“捞女”，但Gaga略带喜感的表演冲淡了这个角色身上的功利性，反而有一种“捞得笨拙又可爱”的傻白甜感。
而且亚亚并非完全对毛里奇奥无爱，从Gaga的表演中，我也能看出亚亚对这位优雅贵公子的真情流露。
在她真正登堂入室古驰家族后，随着造型的华贵雍容，亚亚的傻白甜感也逐渐消散，言行举止间无不透露着当家主母的自若、利落与锋芒，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
特别是她欺骗保罗策反父亲奥尔多时，在保罗面前虚伪浮夸的逢场作戏，和扭过身后的冷脸不懈，俨然已经把保罗当作玩弄于鼓掌间的猎物。
在她求保罗复合无果后，亚亚再无先前的优雅从容，而进入了一只被饥饿激怒的猎豹，伺机而动的状态。
影片最终定格在素面朝天的亚亚在法庭上，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这似乎也是Lady Gaga在向外界宣告，老娘不唱歌，也能在一群影帝中间演好戏。
今年，Gaga又主演了热门IP电影《小丑2》，饰演小丑女哈莉·奎茵。
19年《小丑1》的盛况自不必说，作为一部R级漫改片，能同时口碑票房两开花，并席卷各大主流电影节奖项，已是影史上的奇迹。
而这次，哈莉·奎茵身上的邪典、怪诞气质，和大量歌舞元素的加入，似乎又是一个像艾莉一样，为Gaga量身定制的角色。
只不过艾莉贴合的是Gaga生活化的一面，而哈莉更加符合Gaga在舞台上前卫疯狂、爆发力十足的艺术形象。
从目前的媒体口碑来看，《小丑2》可能再难重现前作风光。
但对影迷和歌迷而言，能看到这位已经出道16年的流行巨星，依然兢兢业业地活跃在大众面前，而非忘却主业转型女企业家，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