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隐入尘烟》中,马有铁是男主的大名,但是在村子里,大家更习惯叫他马老四。
在这个荒凉的村落里,马有铁似乎是个陌生的存在;但是,马老四却是个鲜明的标签。他是兄嫂眼中免费的长工,是村民眼中窝囊的男人——这样的马有铁,自然不配有姓名。所以,马老四的标签才会深入人心。
在影片中,有一处细节特别真实,当村长在村民大会上呼吁马有铁献血拯救张永福的时候,大家一时都愣住了,马有铁是谁呢?
马老四的标签贴得太久,以至于马有铁的名字已被世人遗忘。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献血事件,没有人会重新记起他的名字。输血看似是马有铁存在的价值,实则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喻。
马有铁是老实巴交的老农民,张永福是光鲜亮丽的城里人,马有铁与张永福,是点对点的输血,更是农村对城市的输血
这是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事件。在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岁月里,正是贫困的农村源源不断地为城市的崛起在输血。在《大明王朝1566》中赵贞吉曾说过一句经典名言,“苦一苦百姓,骂名我来担”。
在特殊的历史时期,苦一苦百姓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讽刺的是,最终的骂名居然还是由农民自己来担。正如马有铁反复进城献血的桥段那样,城市的发展日新月异,但反哺农村却是少之又少。
可怕的是,抽血如同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马有铁挽起衣袖、反复抽血的镜头一再上演,但得到的回馈不过是两件廉价的大衣。
在影片中,有一处细节值得玩味。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抽血之后,当宝马车再一次停在马有铁夫妇面前时,面对递过来的香烟,曹贵英一口回绝了对方。
不抽了,这次再不去了”——这句台词简短直接,却又一语双关,“不抽了”既是说不抽烟,又是说不抽血。
对方的回答也颇有深意,“大衣合适吗?”这句话看似是在问衣服尺码是否合适,实则是在讽刺曹贵英,你不让抽血,却穿着我们的大衣,这事合适吗?
果然,打败双关的还得是双关。
这是马有铁、曹贵英夫妇一次无奈的抗争。最后的结局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在双方你来我往之间,附近路过的村民们渐渐走向马有铁。下一秒的镜头,夫妻二人已然坐在了汽车后排。
为了自己的地租和工钱,村民们又一次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个人意志再次败给了群体裹挟,马有铁的抗争被张家和村民联手扼杀。
城市在抽血,更在吸血。在全村寻找熊猫血的那场村民大会上,张永福的儿子面对欠款的事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今年,谁把谁的地先领回去,就顶上一年的地租去”。有利益都是自己的,有风险都由村民担——小张的算盘果然打得好。
在影片结尾前,小张终于给出了欠款的解决方案,他把玉米以远高于市场行情的价格抵账给了村民。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销售,并且狠狠地赚了一笔——站着就把钱挣了,小张简直就是商业天才。
马有铁们为城市持续输血,但城市却在对农村敲骨吸髓。城市吃肉、农村喝泔水,这似乎是当代中国、尤其是北方地区最常见的画面。
在影片中,马有文等外出的农村人都在深圳、东莞等地就业、定居,这并不是偶然现象。人口加速向南方流失是当下中国不争的事实。
但是,影片中最大的隐喻却不是这些,而是暗藏在马有铁兄弟的名字里。
马家兄弟四人的名字分别是有金、有银、有铜、有铁;然而不幸的是,有金、有银早早夭折,至死都不曾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活下来的只有老三有铜和老四有铁。
金银铜铁,看似珠光宝气的名字,暗喻的是中国农村的现状:黄金时代、白银时代不在人间,马老三式的青铜时代才是农村的主流,而身处黑铁时代的马老四则是少数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底层农民。
影片的最后,曹贵英落水,马老铁自杀,夫妻二人双双下线,剧情以悲剧收场。故事虽然已经落幕,但黑铁时代不会落幕。

隐入尘烟(2022)

又名:Return to Dust

上映日期:2022-07-08(中国大陆) / 2022-02-13(柏林电影节)片长:133分钟

主演:武仁林 海清 杨光锐 赵登平 王彩兰 曾建贵 武赟志 马占红 

导演:李睿珺 

隐入尘烟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