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这部电影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是一种野性的、异域的、复古的、绝望的美。是燃烧的,是阿多尼斯说的“什么是玫瑰?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Tony Montana(阿尔帕西诺)就是这朵无知又野心勃勃的玫瑰,生时尽管绽放,死时姿态不减。他是粗野的,荒蛮的,所向披靡的;于是他所接触的一切,他的爱恨喜悲便最直接锋利地降临了,血淋淋。

就像主题曲唱的“Push it to the limit”。

或许这和暴力美学是一样的逻辑,一个古巴“乡巴佬”的费力人生,偏偏因着他那口刚刚能表达清楚意思的英语、赌徒般的所作所为,这种无意识的破罐破摔,变得如此丰富醇厚,余味悠长。可以说是有一种奇妙的张力,把我以往对台词傅会的执着全部撕碎,像野兽的亲吻褪去人类伪文明的包装。

阿尔帕西诺太闪耀了,你无法忽视他的演技,由此你更无法忽视这个角色的性格。他像一艘坦克,他不是在漫步人生,他是在march on。倘若把我们的“做事留一线”说与他听,他一定会说“f**k you”。他是敢在一开始就做大梦的人,自从牢笼逃往自由的热土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追求所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对一切的态度都同对女人一样,他不爱庸脂俗粉,他只要那只老虎,那个他一眼相中的最好的东西。而且他也会得到。

He came, he saw, he conquered.

他就像一个极端假设。假如我们从不畏惧失去会怎么样?假如我们不择手段会怎么样?假如我们就这样直接面对自己的欲望,不加审查地,不设限地去做梦,会怎么样?这是自由之地对所有人许诺的美景。只要你有这样的野心。

不过多数人只是Manny,知足常乐,不爱江山爱美人。也畏缩如我,没法不爱这种孤注一掷的热烈。聪明地、迂回地活着,固然是平稳的一生;但是疯狂和尽情的人生如同伊甸园的禁果,也娇艳欲滴。始于微尘,始于烂泥,始于束缚,Tony敢把一切都押上,追求他的伟大和自由。

他以自己的一生解释了美国梦的悲凉底色。他从未得到真正的尊重,真正的爱,因为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合作和给予,那种不聪明的、孤勇的、倔强固执的方式,那种乡巴佬的直球。比如第一次与frank去巴比伦酒吧,frank问他酒怎么样,他说“That's good, just as you say.” Frank笑了。后来他拼命争取一切,又想守住这一切,结果还是一样。当Sosa有了麻烦,跟他看似要互帮互助的时候,他依然被派去杀人。Sosa的说辞很耐人寻味,他说这很尴尬。(反观Tony,整个一生从未想过尴尬的问题。)导演这时候的镜头角度也很妙,所有的其他大人物都在Tony的上方,睥睨着他。只有Tony真的是白手起家。

这里的演技非常微妙

这里的镜头非常巧妙

类似的事发生在他和女人之间。关于他的小家梦,故事里寥寥数笔,就像男人被教育不要太多儿女情长。但是很动人。

大厦将倾,不忘问一句离开的妻子是否有电话

全部的保护欲都给了妹妹。温柔却在妹妹死后才显露。

令人心碎的镜头。

Manny死得轻飘飘,给人一种莫名的死如秋叶之静美的感觉。妹妹此处的平静崩溃和后面的歇斯底里都让人非常心碎,一面是她所爱之人死去带来的悲恸;一面是爱她之人却被她避之不及的无奈。爱并不总是正义,爱的方式的重要性往往胜过爱本身,这也是一种不自由吧。

这里的Tony幡然醒悟。人总会醒悟,总会悔过,总会发现那个未经驯化的自己到头来失去了太多东西。但是在没有意识到之前,我们还是自由的。我选择了不自由的人生,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经受不起这些失去;但是当我看到一个这样的热切粗野的灵魂,我私心却希望他永不凋零。他的代价就是失去一切,如果不是他即将走到生命终点,我既为他失去的所爱之人心碎,又为他即将失去的自由灵魂心碎。

下面就是一些喜欢的镜头语言。

一些关于死亡的:

first blood

虽然可预测,但是还是觉得omar死得有些美感

没什么,就是硬气,壮烈。死得很帅。

一些(我所理解的)暗示:

美国梦真正开始的地方,世界尽收囊中。

两次被刺杀:从玻璃到金碧辉煌。

大手正在靠近。事情就要败露。表也是具有时间压迫感的道具。

一些台词:

笑死了。

把自由交付给食不果腹之人,你能期待什么?他只想要钱,就像进化了多少年,我们还是无法拒绝甜食。这就是经济基础,是基础需求。满足之后呢?没有人会想,啊,那种“我存在”的感觉在辛勤耕耘之中,在那些限制之中。他会突然觉得无趣,觉得幻灭,觉得自己生活在梦幻泡影之中。该责怪谁?责怪钱吗?责怪自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是那个恶人。

“瞅啥呢?你们都是一帮下三滥。想知道为啥吗?你们没种成为想成为之人。你们需要我。对我千夫所指,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你们因此高贵了吗?可拉倒吧。你们只是会隐瞒欺骗。我,没这毛病,我只说大实话,就算我撒谎。”

他只是人类基本欲望的代言人。他只是元初之境的那团混沌。没有人不爱他,因为他就是人。而我们,穿衣服久了,都忘了自己原本是一团赤裸的软肉。

最后,他们的衣服真好看啊!穿搭教科书。


疤面煞星Scarface(1983)

又名:疤面人 / 疤脸人

上映日期:1983-12-01片长:170分钟

主演:阿尔·帕西诺 斯蒂文·鲍尔 米歇尔·菲佛 玛丽·伊丽莎白·马 

导演:布莱恩·德·帕尔玛 编剧:奥利佛·斯通 Oliver Stone

疤面煞星的影评

薄冰
薄冰 • 重看
582
582 • Scarface